La Vida Loca

西元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點四二分五十三點八秒，東經118.2度北緯39.6度－中國河北省唐山市突然天搖地動了起來，地像是一條憤怒的龍在怒吼、在晃動，其嚴重程度猶如四百枚廣島原子彈在距地面16公里處的地殼猛然爆炸。7.8級的大地震奪走了唐山二十四萬兩千七百六十九條生命以及造成十六萬四千八百五十一名重傷的市民，除了這些實質的數據，大地震帶來的還有無法用數字表達的－人性的體驗。 唐山大地震剛發生時，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逃生」是大家腦裡湧現的唯一反應。當時通訊還不發達，一開始人們還無法確定準確的震央位置，得到的數據只顯示出是在北京東南一百哩左右的地方，距北京一百哩的地方有那麼多，怎麼找?只能夠從北京出發朝四面八方去尋找震央。震後一二天內，救災部隊尚未到達唐山，最早鑽出廢墟的倖存者們已自行展開了自救，震後還生存的唐山人，多數是被自己的親人、同事、鄰居從瓦礫中救出的。 常常是一個人掙扎出來繼而決定了十幾個人的性命，而那十幾個人又決定了另外數百人的性命。唐山人自救亦救人。當見到唐山招待外賓的唐山賓館倒塌時，許多人不顧唐山賓館會有再次坍塌的危機衝進去搶救受傷的外賓，並盡力給予外賓最好的幫助，而沒有受傷的外賓見到唐山內仍有如此多受傷的市民，也不因自己是外賓的身分而有所顧忌，全心全意的幫忙將受傷的中國人從廢墟中拯救出來。神奇的是，在強烈地震之中，看守所雖然被震成廢墟，但是所內女監房的女囚們竟全都活著，在道德感的驅使下女囚們自願去做拯救工作，救出了看守所幹部及幹部家屬，甚至許多平民百姓的性命，但是囚犯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分，均乖乖遵守命令沒有逃跑。就是這種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情操使人們拯救許許多多的同伴，無形之中達到了民胞物與的精神。 盲人們即使眼睛看不見，但是他們運用靈敏的聽覺、觸覺及味覺救出了許多盲人甚至許多健全人。當然除了唐山人互助互救，大量的解放軍面對如此悲淒的場面也不顧自己的安危、不顧自己傷痕累累，在沒有大型機械的協助下，靠著最原始的雙手將磚牆、鋼筋、樓板一層一層扒開，務求在最短時間可以救出最多人。這種義的表現顯示出了當解放軍面對自己國家人民受苦時表達出的承擔感。 在救援的過程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因為種族、國籍、性別、膚色、信仰甚至語言而存在隔閡阻擋救援，因為災難之中最寶貴的便是生命。在救援初期，人們顯示出最高貴的情操以及克己的精神，在沒有強迫管制的情況下，人們自動自覺的四處拯救他人，將自己的食物貢獻出來給他人，並安分守己的遵從長官的指示。這樣的行為是值得欽佩的。 但是物極必反，當人們渡過了死亡的危險，面對的便是飢渴、寒冷。 起初在傾倒商店的廢墟下拾出罐頭、衣物、被褥是為了生存，為了救急。可是漸漸地人們的手開始向著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財產伸去的時候，名為理智的那條線“啪擦”聲被截斷，潛藏在理智背後的個人私慾一湧而出。一開始他們將一包包的食品、衣物拿下廢墟，之後又開始第二趟、第三趟。而人們手上所拿的東西已經是急救物品之外的商品了。搶劫風潮便是這樣引發的。從幾人、幾十人引發至幾百人，每個人都爭先恐後的在廢墟瓦礫上奔波、追尋，唯恐錯過了。人們手上的包裹越來越大，怕的就是搶輸他人。有人是用光明正大的態度去搶劫，有的是用稍微“婉轉”的方式去進行掠奪。有位老婦人停在具男屍前哭喊:“我的兒啊! ”哭完 ，便從男屍手上摘下錶。過一會兒，又見她出現在另一具男屍前面，又是“我的兒啊! ” ，又摘一次手錶。就這樣哭著、摘著，換了十幾個地方。這股瘋狂的氣氛蔓延了整個唐山，大把大把郊區的農民湧進唐山，為的不是搶救仍在苦難之中的受災者，而是洗劫那些還埋藏著財產的廢墟，尋找現金以及值錢的衣物。這樣的“淘金狂”不一定只侷限於對死者而言的陌生人，有位失去雙親的女孩，女孩的親戚來了只顧著掠奪值錢的衣物以及現款，對於小女孩是正眼都沒看過更遑論照顧女孩或是對女孩的生存有任何劫後餘生的歡欣。這樣的行為與禽獸無異。 人們就這樣被罪惡壓倒著。 唐山，那片慘絕人寰的廢墟上，從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九日到八月三日，短短一週內，官方透露了以下的數字: 地震時期，唐山民兵共查獲被哄搶的物資計有: 糧食六十七萬零四百餘斤 衣服六萬七千六百九十五件 手錶一千一百四十九塊 現金一萬六千六百餘元 …… 據說，被民兵抓捕的“犯罪份子”共計一千八百餘人。 這些數字揭示－人性的醜惡。在災難後，人們嘗試忘卻這醜惡的數字，卻也忘不了，因為它是一段赤裸裸的事實，縱使比起災難時人們表現出那無私的援助、崇高的克己、真摯的友誼……等行為作相比較，這樣的犯罪行為是多麼的醜陋。但它卻和上述高貴的行為並排存在著。因為那是事實，即使是人們極力想要掩蓋、忘卻的事實! 自古「人禽之辨」便是中國道德倫理思想與哲學思想最重要之處。人類之所以異於禽獸是因為人類有仁義禮智，有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人類能以人的理性去節制人本身的動物本能。就像中國文化中較為人接受的孟子《性善說》內說道: 「人生的善就像水總是向下流一樣，人沒有不向善的，水沒有不向下流的。」 但是，人類在唐山大地中表現出的行為真是能表現出人禽之辨內，人異於禽獸擁有的仁義理智?人性真的向善? 在地震發生後初期，人類無私的搶救同類，無論是認識的、不認識的，只要見到尚有一口氣便會盡全力搶救。例如在地震中脫軌的40次列車上的旅客，雖然大家互不認識，但在那憂患與共的時期，大家不分你我的互相幫忙，知道車上的糧食不足，(絕大多數的)旅客們將自己的糧食毫無保留的捐出，也不計較誰人付出的多誰人付出的少。又如那一條《方舟》的故事，初時剛剛脫離劫難的倖存者共同生活在一個防震棚中，即使是來自不同的家庭，大家聚居在一起吃的用的睡的均是相同，男女老少風雨同舟，憂患與共。即使有爭執，“爭”的也是讓傷員留在防震棚內的乾燥處，而身強力壯的則移至風口及漏雨處。 這種無私的情操表露出人類的惻隱之心，當見到有人受苦時，真性情自然流露出的情感。而這樣的惻隱之心並不是受到外在的利益誘惑或者是利害因素影響，那是發自於人的內心，人與生俱來的本性。除了「仁」的表現，在初期震後期間，義、禮和智的行為也隨處可見。義指的是合宜的處理，人們將食物以及衣物無條件的捐送給需要幫助的人無論他是否自己的親友，「義」的行為一覽無疑。眾所皆知，中國是個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但是在災難發生的期間，人們並不因為性別而有任何的歧視或偏見，無論是男是女都互相給予協助，尊重彼此，這種尊重的表現表達出了「禮」的行為。至於「智」的行為，可從囚犯們遵從看守人員的指示只准老老實實救人，不可有非分之想的行為之中窺見一二，在如此慌亂的情形下，囚犯們想要越獄簡直易如反掌，但是她們絲毫沒有犯法的念頭，有的只是“救人”！難道這樣的行徑還不算符合中國人所說的「智」嗎？ 可是這樣無私的情景也只限於地震發生後的頭幾日，當搶劫風波捲起，人們的禮義廉恥仁義禮智也一併被捲走，毫無殆盡。許多人看不見尚有倖存者在斷垣殘壁下苟延殘喘的等待救援，他們對於傷者、死者不再存有惻隱之心，他們停止了救援工作，他們眼中看見的只有錢、只有財，只有貪婪。連最基本的惻隱之心都已不存在，更枉論其他三德。人們盲目的從屍體上、廢墟中，將值錢的衣物一件件扒出來的同時，喪失的不僅僅是中國傳統不斷教誨的「義」和「智」，他們已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任由罪惡牽著鼻子走。失去了傳統教誨，失去了理智，表現出食色鬥爭之本能的人類，與禽獸有什麼分別? 唐山大地震發生的時間是在我出生前的十一年，唐山和我所居住的城市距離很遙遠，我所接觸過的人之中並沒有人住唐山，乍看之下我對於唐山應該是位毫無感情的陌生人。但事實並非如此，從我掀開《唐山大地震》開始，書中對於震前動物們的預兆，地震發生時的情景，倖存者的經歷、回憶，當時救難隊做出的行動，甚至後期孤兒們長大後的生活均巨細靡遺的做出了敘述，捧著書本，看著上面栩栩如生的文字，彷彿眼前出現的真是那脫了軌的火車、四處散佈的殘垣斷壁、人們忙碌的從事拯救工作、孤兒們自強不息的學習如何生存……等，畫面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心酸。值得一提的是作者錢鋼特別描述唐山大地震發生的前幾天，大自然其實有種種不可捉摸的信息在警告著人類。根據作者的訪查，在地震發生的前半個月開始，所有動物無論是野生或是家禽的行為均惶惶不安。你何時會見到河裡的魚兒爭先恐後的朝著漁人的網裡跳?成百上千隻的蝙蝠大白天在天空中亂飛?向來愛護幼鳥的老燕啣著自己的親骨肉一隻隻往巢外拋? 所有的動物彷彿一同失去理智般。就在動物異常的行為過後沒多久，一場毀滅生靈的巨大災難－唐山大地震就發生了。這代表什麼意義?動物和人類都是一起在地球上生存的生物，但在發生危機的時候，所有的動物似乎都接收到了大自然的警告，早早地邁開了逃生的步伐，獨獨是人類，自視為萬物之靈聰明的人類，卻接受不到大自然帶來的信息。為什麼?我想是因為動物們與自然和諧的相處，因此了解大自然的動向以及想傳達出的訊息。反觀自視聰明的人類為了加速自身經濟發展 ，用盡大自然資源的同時早已經遺忘老祖先所教導的“與自然和諧相處之道”。作者特別在書中用了為數不少的版面來詳述動物們逃生的情況，是否是想婉轉的提醒人類反省自身的行為呢? 之後看到第三章對渇生者的敘述，看見人們對於渇生的本能是如何的頑強，一個個奇蹟似的案例鼓舞著我，如果人們在面臨如此毀滅性的困境都能創造出奇蹟，那麼現在我所面臨的挫折又算得上什麼。令我感觸最深的是第六章﹤孤兒們﹥，因為許多在震後失去父母的孤兒們要一肩擔起整個家庭的重量，就像文中所訪問的張家五姐弟，年長的兄姐要如父如母的照顧弟妹、教導弟妹，還得養活整個家。但是他們多是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比我的年紀還要小許多，小小的肩上就要負擔著如此種的責任，是我無法想像的。他們的年齡不是應該仍在父母臂彎內撒嬌的嗎?比起他們，只顧著注重物質生活的我們實在幸福太多。現在的唐山已滿佈了新的民房、新的廠房，一切又生氣蓬勃了起來，在迎向美好未來的同時，唐山人民仍然沒有忘記緬懷過去，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大地震是屬於唐山人的回憶。唐山有其美好的未來，我也有。看著此書彷彿體驗了一次震撼教育，要做的不只是珍惜現在有的人事物，對人對天都應該保有一個惻隱之心，以真誠的心去看待我未來人生要走的路。